当地时间3月18日下午5点,SpaceX的龙飞船划破大气层,一组降落伞缓缓展开,稳稳降落在佛罗里达州塔拉哈西附近的墨西哥湾(美国人现已改称美国湾)。原本出差8天的NASA宇航员苏妮塔·威廉姆斯和布奇·威尔莫尔,被迫加了个漫长的班,滞留了九个月,现在终于再次踏上熟悉的土地。
不到一个钟头之后,这两人就跟同行的美国宇航员尼克·黑格、俄罗斯宇航员亚历山大·戈尔布诺夫一道被营救出来了。他们脸上挂着笑容,挥舞着手打招呼,甚至还高举手臂欢呼,那满心的欢喜都快从脸上溢出来了。不过,在国际空间站待了好几个月之后,他们还是得花点时间去适应重力重新作用于身体的那种感觉。
在过去的九个月期间,威廉姆斯与威尔莫尔“滞留”太空这一话题,于政坛以及社会化媒体上持续升温,从政治遗弃的说法到阴谋论的产生,外界的臆想仿佛比他们的任务清单更为繁杂。
两人刚刚降落,网友们就急切地冲进社交平台,想要品尝新鲜出炉的“太空瓜”。有人在X平台上大声感谢马斯克与特朗普,而白宫的官方推特——现在更像是“特朗普的助威站”——卡着精准的时间点,迅速发布声明,宣称“许下的诺言,已经坚守”。
但在另一拨人看来,这波操作无异于明目张胆地误导和抢功。美国全国广播公司(NBC)直接指出:NASA早在去年8月就已经计划用SpaceX的太空舱接回这两位宇航员,而这一决定,是拜登政府拍板的。
在舆论的场域之中,各方纷纷角逐道德的高地,个个都妄图成为“救世主”,然而却无人去探寻这一意外背后所映射出的根本问题。
更抽象的是,一些阴谋论者宣称,宇航员落入海中的直播画面是电脑合成的(CGI技术),人可能根本没回来——“海豚欢迎回家的仪式很有创意,致敬SpaceX CGI团队”。
在右翼的讽刺类网站上,有一则洋葱新闻称“联邦法官决定送两人返回空间站,特朗普没有权力将他们接回地球”,这则新闻成为了社会化媒体上用于反串的素材,致使众多人都误以为是真的。
对那些身在其中的宇航员来讲,即便安全返回地球着陆了,安宁也并未降临。在他们离开地球的这段时期内,白宫的主人发生了更替,特朗普政府已经对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进行了彻底的改组。
最初,NASA的工作人员接到指令“停下正在进行的所有工作”,将官网上有关多元化、公平性、包容性(DEI)、原住民、环境正义以及女性领导力的内容全部删除。没过多久,NASA就把负责DEI事务的部门解散了,撤销了包括首席科学家在内的诸多职位,一些科学项目的预算也削减了将近一半。
威廉姆斯在NASA的历史上是极具代表性的女性宇航员之一,她非常有可能成为此次变革里最为直接的“变量”中的一个。她才结束了自己生命里历时最长的任务,然而却发觉真正的考验才刚刚拉开帷幕。
去年6月5日,他们乘坐波音公司的“星际客机”飞船飞向太空。按照原本的规划,他们会在国际空间站轨道实验室中停留8日,然而由于飞船出现技术方面的问题,他们不得不滞留在空间站,返回地球的时间也只能一推再推。
这种未知的等待,对新手或许是一种折磨,但威廉姆斯和威尔莫尔的职业生涯,早已经历过一次次突发状况。应对意外,本是他们训练的一部分。
威廉姆斯在太空新闻发布会上直言,任务延长最棘手之处,并非他们自身怎样去适应,而是地球上的家人一直都无法确定他们的归期。在她眼中,这宛如“坐过山车”一般,家人们情绪的起伏波动,比待在太空的他们更为强烈。
威廉姆斯回家最想做的事,是端起丈夫亲手冲的拿铁,带着狗狗去湖边,看它们在水里欢快地扑腾。
她是个忠实的狗狗党,家里养着两只拉布拉多猎犬,古纳尔和罗托,手臂上还纹着已去世的爱犬——一只名为戈尔比的杰克罗素㹴。她说,除了丈夫的拿铁,自己最想念的,就是看古纳尔和罗托玩闹。
除了丈夫和爱犬,让威廉姆斯一直牵挂着的,还有她的母亲。“我是她的宝贝女儿,所以她总是担心我。”她在去年一次采访中提到,母亲年事已高,她几乎天天都会给她打电话。
威尔莫尔带着一份特殊的礼物——海军飞行员徽章回了家。在去年前往空间站的时候,他就一直将这些徽章带在身旁。于他而言,这徽章不只是一种职业荣耀,更是其全家共同经历的标志。
他的妻子与两个女儿十分清楚这份职业背后所需的投入以及存在的风险。不管是早些年担任海军试飞员的时候,还是之后成为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宇航员之际,她们早就对任务的不确定性以及长时间的分离习以为常了。
这次重返地球,威尔莫尔还有一件盼望许久的事情。他是个忠诚的橄榄球迷,以前也当过橄榄球运动员,如今终于不用再被“时差”所烦扰,能够亲自到现场去体会比赛的气氛了。在滞留太空的时候,他的哥哥杰克·威尔莫尔一直在帮他关注赛季的情况,保证他不会错失任何重要的比赛。
到今天,这场超长太空之旅似乎落幕,但现实并不止步于此。从他们被迫滞留的那一刻起,政治就已介入其中,不少人盼着看这场“太空瓜”会如何收场。
他一边嚷嚷着要让自己的好兄弟马斯克开展救援行动,一边见缝插针地讽刺拜登,声称俩人是被其抛弃,而自己将作为救世主,将他们拯救回来。
马斯克也不甘示弱,语焉不详地表示,他们的滞留是“政治原因”,顺带着贬损了国际空间站(ISS),表示它已完成其历史使命,建议在两年内退役,将资源用于火星探索。
波音的“星际客机”到达后,出现了推进器的故障。为了安全,在2024年9月6日返程时,“星际客机”便没有带上两名宇航员。9月29日,SpaceX的Crew-9抵达空间站,考虑到如果他们此时离开,空间站便仅剩一名美国宇航员,影响NASA的研究任务和日常运营。
威廉姆斯和威尔莫尔讨论后决定留下来,等待下一艘飞船的到来,交接后再返程。
NASA随即宣告对计划作出调整,声称他们最早会在2025年2月乘坐SpaceX的载人龙飞船返回地球。
但原计划执行救援任务的SpaceX龙飞船C213号,出了电池故障,不得不更换为已执行过任务的C210号,因此救援就一再延后。
然而,与这些解释相较而言,特朗普所“支持”的政治阴谋论,显然更能吸引大众的目光。
3月9日,在国际空间站举行的记者招待会上,有人径直把马斯克所谓的“政治滞留”这一说法抛给了威廉姆斯与威尔莫尔。威尔莫尔的回应小心而克制,既未予以证实,也未加以反驳——毕竟,在太空里得罪那个将要把自己接回地球的人,可不是什么明智的做法。
美国的围观网友讲道:“你认为他们还有什么可说的呢?等到返回地球的时候,再来听听他们内心真正的想法吧。”
还有人讽刺道,也许威廉姆斯和威尔莫尔应该穿得正式点,恭敬地表达感激,才更合某些人的心意。
吃瓜归吃瓜,在九个月的超期任务中,两名宇航员也不完全是被迫等待救援的状态,相反,他们一刻也没闲着。
威廉姆斯以自己的身体为研究对象,研究长期的太空暴露对人体的影响;她还在微重力环境下为莴苣浇水,探索深空种植的可能性;推进水回收和生物制造实验,研究怎么样在太空生产食物、药品和关键材料。
威尔莫尔参与了多项微重力实验,并负责空间站太阳能帆板的升级,确保能源供应稳定。
此外,威廉姆斯在任务期间还被晋升为国际空间站指挥官,成为第一位两次担任其指挥官的女性。在400多公里的高空,她需要协调各国宇航员、管理补给、确保安全,甚至应对太空垃圾的威胁。
唯有身着宇航服修理设备时,才是真正能够“出去走走”的时机。今年1月,她与威尔莫尔在舱外拼搏了5.5小时,顺利拆除了发生故障的无线电通信设施。此次行动不但保障了空间站的正常运转,而且使她刷新了女性宇航员太空行走累计时长的纪录。
NASA在她返航前还特别提到:“威廉姆斯的贡献,正在塑造人类在太空生存的方式。”
但在特朗普眼中,这些专业成就远不如威廉姆斯的头发值得一提。3月6日,白宫宣布两位宇航员返航计划时,他称威廉姆斯是那个有着“狂野”且“扎实”头发的女人。
在这场新闻发布会上,他还顺势充当起了“恋综观察员”,直言“我想让他们合得来。也许他们会相爱,谁知道呢……想想看,他们被留在太空那么久。”
把太空滞留塑造成政治大戏,已经满足不了特朗普的戏瘾,他还想顺便导了一出浪漫剧。
威廉姆斯于诸多采访里都表明了自己对这份工作的喜爱之情。在空间站回应记者的问题之际,她面带笑容地讲道:“请不要让我想起这或许会是我的最后一次太空之行。”
她对自己所热爱的一切,向来不吝啬夸赞的话语。不管是窗外宏伟壮观的景色,还是忙碌的日常,又或是心有灵犀的团队协作,乃至只有从高空俯瞰地球才能够体会到的独一无二的视角,这些全都是她渴望“珍藏起来的灵感与火花”。
“我很难理解地球上的人为何不能和睦相处。我们只有一个星球,本应为一同生活在此感到庆幸——因为这就是人类唯一的家园……这种视角会让你重新审视一切。”
在启程离开之前,威廉姆斯将空间站的指挥权进行了交接,这也是她在空间站的最后一项任务。
她把这个意味着荣誉和责任的职位,正式移交给了俄罗斯宇航员阿列克谢·奥夫钦宁。在两国团队人员的见证下,他们庄严地互换了那把有着传承意义的金色六角扳手,接着在欢呼声里相拥,彼此祝福。这一整一个流程,也借助空间站的屏幕传回到了地球。
虽然地理政治学局势处于紧张的状态,可是在距离地面400公里的高空处的空间站内,宇航员们依旧维持着纯真的友谊与默契。他们相互逗趣,毫无嫌隙地开着玩笑,哪怕仅仅是很短暂的瞬间,也能让在屏幕前的人们体会到久未感受到的善意与信任。
然而在当下,这样一个小小的乌托邦,似乎唯有在真空环境里才能够存在。一旦回到地球,政治就如同氧气一般,无所不在。
在威廉姆斯与威尔莫尔踏上归程之时,马斯克公然宣称,国际空间站已失去价值。他讲道:“该着手准备让空间站脱离轨道了,它能增加的效能已经微乎其微,咱们向着火星进发吧。”
马斯克的理想,是于火星构建一个能够自给自足的聚居地,为那些有条件搭乘SpaceX飞船的富豪与权贵们,打造出“第二个家园”。他曾多次提及,期望在未来于火星上建成拥有百万人口的城市,从而让人类成为跨行星的种群。
若国际空间站代表着对宇宙的认知以及对地球的造福,那么马斯克所前往的方向,便是寻觅逃离的途径,为少数人的将来而奋斗。
这原本是马斯克个人的梦想,然而在特朗普再次入驻白宫之后,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的发展趋势正朝着他的愿景迅速转变。
特朗普曾公开表示:“月球只是去火星的跳板”,并希望在“任期结束前到达火星,同时确保在太空拥有强大的军事保护”。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由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主导的阿尔忒弥斯登月计划的前景变得不再清晰,其太空发射系统(SLS)火箭由于预算方面的问题而陷入危机。而马斯克创建的太空探索技术公司(SpaceX)正逐渐向波音和洛克希德·马丁的地位靠近,进而成为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未来深空探测的最大获利者。
另外,特朗普还举荐了马斯克的老主顾、亿万富翁贾里德·艾萨克曼担任NASA的新局长。这位身为私人宇航员与企业家的人物,有过两次搭乘SpaceX宇宙飞船进入太空的经历,并且实现了人类首次商业性太空行走。
NASA快速的商业化进程,慢慢的变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考虑到NASA总部在华盛顿的租约将至,未来很可能会搬到佛罗里达或得克萨斯州。
然而,这并非NASA所面临的唯一难题,由于它正在经历另一种重构——政治整肃。
自从由马斯克所领导的政府效率部(DOGE)着手重新审查NASA雇员的合同以来,DEI(多元化、公平性和包容性)项目就被停止了,科学委员会也被暂停工作,在官方网站上有关多元化、公平性、包容性(DEI)、原住民、环境正义以及女性领导力的内容均被移除。
作为一名女性宇航员,同时拥有印度和斯洛文尼亚族裔背景的威廉姆斯,很可能会受到这场政策调整的波及。
另外,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竟然主动采取行动,将首席科学家办公室与其他两个部门解散,裁减了23名员工。这一举措直接致使NASA丧失了向最高决策层提供独立科学意见的渠道。
一位被辞退的老员工抱怨说:“NASA离真正需要削减人员还远着呢,就早早地开始行动了。” 代理局长珍妮特·佩特罗在内部邮件里将其视作“重整队伍的契机”。
很难判定当下的改革走向将会催生何种乐观的前景。步入商业航天时代以来,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的研发技术能力已不足以满足部分新任务的需求,各种实验室与测试设备由于资金匮乏而得不到妥善维护,基础设施的状况也日益恶化。
与此同时,NASA人才结构老化问题日渐凸显,超过40%的科研人员已年过55岁,许多经验比较丰富的工程师快要退休,而年轻人才又不断被私营航天公司高薪挖走。
尽管NASA一向以严谨和远见卓识闻名,但如今,它的方向被资本与权力左右,困境进一步恶化。
在空间站里,威廉姆斯与威尔莫尔曾承诺,凭借自身的经验为下一代宇航员的事业开辟道路,不过在这之后,太空探索究竟是属于全人类的事业,还是会沦为少数人的“新地盘”,这是个有待商榷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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